“还不错呢……这篇。”
教语文的仓田老师坐在椅子上，看着我说道。
“大野同学也是老师很重视的对象呢。要是在和同学之间也能更融洽就好了，别老是这么一个人待着。”
他将我的稿子放在了桌子上，手轻轻摩挲着下巴，还不忘做着老师的教导工作。
“好的。”
我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应答道。
对于这种伪善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了。
“那就这样吧，就这么决定了。先回教室吧，大野同学。”
“嗯。”
我转身朝着门口的走去，眼角的余光却不由地看向了另一边。
濑其老师的位置照样是空荡荡，不知踪影又无法揣测。
但是，摆放得十分整齐的办公桌上还有一本被翻开几页的杂志，突然让我想起几天前的情景。
真是个奇怪的人啊。
“呼……”
这么想着自己又叹了口气，像陷入某种恐慌似地匆匆离开了这里。
在走出去的时候，我看见了正好进来的西村。
照样是那副完美的样子啊，这家伙。
“你好啊，大野同学。”
西村向我打着招呼，就像对待其他仰慕者一样，毫不留情地散发自己的光芒。
可惜，我并不喜欢这种方式。
“嗯。”
我点了点头，做出一声极为短暂的回复，想要脱身离去。
“那就再见了。”
对于我的冷漠，他仍旧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样子，向我摆了摆手，进去了。
一瞬间，我注意到被抱在胸前的几页稿纸。
那个家伙也是来交演讲稿的吧。
“呼……”
再次叹了口气后，我下意识的拉进了自己的衣领。
天气越来越冷了，一走出便会感受到一股凉飕飕的风。
比起精神上的冰冷，我更在意肉体所传来的颤栗感。
身后，传出了一个笑声。
“是西村同学吗？哈哈哈，老师一直等着你呢。我可是一直觉得你是个前途非常好的学生哟……”
比刚才的更加截然不同。
我走进了走廊，朝着教室前进。
“砰砰——”
窗外的操场上空，一团团彩纸绽放开来，像是夜空的烟花一般。但是，它们却并没有消失，而是变成了纸屑，回到地上，无人问津。
今天是高一年纪先举行的读书大会，气氛尤为热烈。
斜眼望去，那些刚刚入学的新生们坐成了一排排的方阵，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。
那并不是为了某种活动而感到高兴，而仅仅是不用上课的兴奋罢了……
他们叽叽喳喳地交谈着，和同学，或者朋友，也包括上了同一所的高中的其他熟识者。
人类总是会在新的环境里拼命寻找自己的同类，就算是强颜融入也无所谓，这样就会减少从心理上带来的某种恐慌。
但是在其中也有和我一样的孤单份子，一个人静静地看书，玩手机，或发呆。
〔也许根本没有注意人过我。〕
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句话来。
与次同时，我的耳边也渐渐出现了其他的声音。
“真好呢……他们今天不用上课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分开举行呢……下一节课又要看见那个讨厌的老师了。”
“我们是不是明天也会举行啊……好烦。”
“你是笨蛋吗？我们去年也是举行了一天半的时间。大概要后天吧……唉……”
……
渐渐被响声吸引来的学生们开始聚集在走廊上的窗户旁，就像某种不断滋生的负面情绪一样，蔓延开来。
对于这种无意义的抱怨，我毫不感兴趣，更加快速地回到教室。
“……”
突然，我的腿停止了原本的动作。刚才的画面让一段熟悉的对话跳了出来。
〔只是最近状态不好而已……〕
本来，今天雪也应该去的。
我突然想起来。
可是不知为何，昨夜妹妹的的话却再次让我产生了一种自责感。
犹如尖利的刀划动着玻璃一样，留下刺耳的响声。
〔假如我不存在呢？〕
在得不出结论时，我的内心总会冒出极为极端的话语来。
总有一天吧，总有一天……
静静默念着这句话，我走进了自己所熟悉的班级内。
已经不再感受到来自外面的冷气了，我将一直裹紧的衣服放松开来。
“呼……”
随着冒出的一口热气，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丝丝淡淡的白烟。
“哟。”
坐在我后面的雄志朝我打了招呼。
“怎么样了？”
他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，视线却不时朝着窗外看去。
有一瞬间，我觉得这家伙苍老了好几倍。就像时间快速流逝一样……
但是，事实却好像并没有。
回想起来，对于这家伙来说，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将会慢慢成为最后的回忆吧。所以，就连和我打招呼也是小心翼翼的。
“嗯，还行。”
我强打起精神，回应道。
我们之间并不算朋友，至少我没有承认，但我却很感谢有人愿意靠近这样的我。
讨厌交流，讨厌与人走在一起。
从前一直一个人的我从未适应过来自别人的温暖，所以我想要去感谢这一切。
无论是收养我的人也好，还是和我说话的雄志也好。
“真是一群笨蛋啊……”
“嗯？”
对于这不明意义的话，我感到很疑惑。
“哈……没什么。”
雄志摇摇头，嘴里却发出了近乎叹息声的笑。
“我说这个学校的人都是笨蛋，包括那些讨厌的老师。但是……现在我觉得我也是个笨蛋。”
“哦……嗯。”
我恍惚地点了点头，并没有思考那些话的深意，只是习惯了某种顺承而已。
当别人说话时总是习惯性地点头，或“嗯，哦。”地回应，就像是为了维护某种平衡一样，即使没有人在意你，也要做好自己群众演员的位置。
但是用在雄志的身上，未必有点可怜。
“看见濑其老师了吗？”
我开始岔开话题，也暗暗想逃离一些微妙的不安成分。
“嗯？濑其老师？”
“嗯，知道吗？”
“我怎么会知道啊……你这家伙。”
雄志像是看怪物的眼神一样看着我，那副极为疲惫的样子，一瞬间充满几分活力来。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她总是一下课就不见人影。找她，干什么？”
他揉着那头被染成的黄色杀马特头发，问道。
“啊，没什么。我只是想问一下，关于这次大会的事而已……”
我将视线移到一边，说道。
其实，也没什么事……
但心里却这样回答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雄志看着我的背影，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沧桑感。
就像看透什么一样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，用着很老成的口气说道。
“别这么老是琢磨这种事……你这家伙还是用心交几个朋友吧，就算能说上话也好。不然的话，我不在了，你可就寂寞死了吧……”
“嗯？”
听到那句话，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，感觉自己似乎又看到了同样的表情。
带着寂寞的笑，无法让人拒绝又无法揣摩。
不禁又想干笑一下了。
“朋友啊……”
我回过头，慢悠悠地说着这几个字。
“不知道呢……”
不知不觉语气就又冷漠下去了。
〔当然是不存在的。〕
我无法说出这句话，甚至连〔你根本不是我朋友。〕也不敢开口。
我呀……根本不是那列人。
朋友什么的，我不需要，也不敢奢求。
人类的关系永远是脆弱的，或许就会因为一件事，而断裂，甚至永不连接。
我没有强大的心理会去接受这个，也没有资格。
活在深渊的人无法向外伸出手，也不会主动向光明做出索求。
所以，我选择装傻，冷漠地装傻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对于我的回复，雄志似乎也无可奈何。
他有些若有所思起来，但随后便又笑了。
“哈哈……管他呢……朋友什么的果然还是算了吧。我也算兄弟呢，是吧！大野。”
“嗯……”
我再次点了点头。
同时，上课铃声也响起了。
结束了大课间的时光，所有人都回到了座位上。
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连我的身体也有些不由自主。
“起立！”
“老师，您好！”
“同学们好！坐下吧。”
在这个即将靠近冬季的时刻，气氛似乎开始有所好转。
感觉自己老是重复与好几个轮回一样，明明在吵架转眼却又迅速和解了，明明还忧虑，立刻却又恢复到平凡的日常。
就像某个抱怨一样。
“唉……又要上课啊……大野。”
很真切却又十分不现实。
现在，我似乎无法分辨了，现实与虚幻。
但是，我仅仅能做的只有根据常理去判断，遵从思维去活动。
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动了起来，写着连我也不太明白的笔记，身体开始变得像机器一样。
因为害怕被吹进冷风，教室里窗户都紧关着。所以，在这个充满无数二氧化碳的室内，我十分暖和。
但为了保持空气的顺畅前门仍会打开一个恰当好处的空间。
一边听着课的我，自然而然就进入了上课的状态。
空闲之余，视线也会偷偷向前门看去。
就像好奇的小孩子一样，暗藏着几分无聊的遐想。
以往都没什么经过，偶尔也有几个学生或者教师，如同某种日常一样。
可是这次，我却看见了一抹极为熟悉的身影。
空荡荡的走廊上，黑色的长发从门前闪过，向我投来了极为锐利的视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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